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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12月,我在H市一家武警医院做了ASPPH微创痔疮手术。住院期间,我被安排在医院肛肠科203病室,并由此结识了病室里几位年龄和性格迥异、职业和生活阅历不同、生活态度亦各不相同的病友。一、麻醉师小何和他的妻子
小何三十三、四岁年纪,皮肤白皙,身材高大、健硕,浓眉、笑面,长了一张典型的‘国’字脸。据小他七岁、性格开朗、外向,在一家公司做财务工作的妻子说,小何是硕士毕业,现在H市的一家专科医院作药剂师工作。
听医生说,手术过程中小何突发胸闷,医生担心他的心脏有问题,就请来了心脏科专家会诊。检查后才发现小何的心脏并无大碍,是由于高度紧张所致,就给他打了一针强心剂并插上了氧气管。手术后又让他休息了一会儿,才把他从手术室推出来。
看看躺在病床上的小何,我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一个壮硕如牛的年轻小伙子,不过是个痔疮手术,至于紧张得如此这般吗?我不禁暗自感叹,现在的年轻人呀,真是蜜罐儿里长大的,一丁点儿痛苦也承受不住。
小何手术之后医生紧接着安排我手术。手术完成后,我也被推回了203病房。医生、护士在把我扶上了病床后,就都陆续离开了,室内的病友和几个陪护开始闲聊起来。说话的声音虽然稍有些大,可远没达到病人不能忍受的程度。没想到小何却很烦躁,突然大声喊了句“别说话!”
几天后,小何的状态逐渐好了起来,脸上有了笑容,也开始跟大家有说有笑了。据他自己说,那天他手术时突发胸闷主要是因为连续几天考博复习,每天休息得过晚。还有是因为他是做药剂师工作的,对各种药性都很了解,麻醉师一给他打麻醉药,他立刻就联想到这种药物的毒副作用和会造成的后果,心里也就高度紧张起来。
听到小何的解释,病友们都笑了。一位病友开玩笑说:看来一个人知识懂得太多有时候也并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小何要是什么都不懂,麻醉师给他打麻醉药时他也就不会紧张,更不会自己吓唬自己了。听了这位病友的玩笑,小何不好意思地笑了。
痔疮手术患者术后最难以承受的就是每天排便,那种撕裂般的疼痛没有经历过的人是很难想像的。我们隔壁的205病室有位女患者,每次排便时都疼得像杀猪一样的嚎叫,回病房的路上还大声呻吟不止,病友们在病房里都能听到。走廊里也经常看得到排完便后躬腰翘臀、两腿外叉、步履蹒跚、脸上带着痛苦表情的患者。
人的痛点是不一样的,有的人痛点高,有的人痛点低。小何绝对是那种痛点较低的患者。痔疮手术后排便虽然痛苦,可大多数患者都能强忍着一次排完。小何却不同,一天至少要排两三次。这是因为每次一疼痛他就停止,过一两个小时又不得不去再排。排便后就去做水疗、雾疗和电疗,这样疼痛是减少了一些,可伤口恢复得却很慢,费用也比其他病友们高出许多。好在他有公费医疗,自己只承担一部分。
一天下午,小何打完了吊瓶去病房外散步,妻子在跟病友们聊天时谈起了小何。她说,她和小何每月的收入足够他们自己花销,双方父母家里也都很宽裕,根本不缺钱,可小何平时生活还是很节俭,从不乱花钱,也不让她乱花。
妻子跟小何说要买一件貂皮大衣,小何从心里不愿意,可又怕直说伤了妻子的心,只好硬着头皮跟她一起去了商场。到了商场后,小何跟她耍起了小计谋:不管妻子选中哪种款式,他总能找出这种款式的毛病来,说这种款式不适合妻子。妻子实际早就洞穿了他的“阴谋”,只是自己也嫌貂皮太贵,从心里并没有真的想买。
小何的节俭很快就得到了证实:这天早晨,妻子在外面给他买了一碗皮蛋瘦肉粥,粥很好喝,小何几口就喝了个净光。喝完粥后,小何问妻子粥是在哪儿买的,多少钱一碗,让妻子下次还给他买这种粥喝。
当听妻子说到粥是在肯德基买的,每碗要六元五角时,小何忙对妻子说这粥太贵了,让她以后不要再买。妻子没有听他的,每天早晨仍旧去给他买皮蛋瘦肉粥。小何虽然心疼钱,可妻子是为了他尽快恢复身体,他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二、“老顽童”——包工头老张
肛肠科手术室的门打开了,一位六十左右年纪、长脸、背头、身体的疼痛依然无法掩饰目光中透着的狡黠和笑意的男患者走了进去。主刀医生和麻醉师还没到,一位年轻的女护士先跟了进来。
“把裤子脱掉。”女护士目无表情地轻声说道。
那人环顾了一下手术室,脸上略作出吃惊的表情,开始按护士小姐的要求慢腾腾地脱掉外裤,又脱掉了里面的衬裤,停了下来。
“继续脱。”护士小姐命令道。
“还脱呀,再脱就一丝不挂了。这屋里就咱们两个人,医生和麻醉师还没来,都脱了你还不说我是耍流氓啊!”那人操一口典型的辽宁味坏坏地笑着说。
女护士被他逗乐了,只好对他说:“你不脱,我怎么给你被皮呀!脱吧,不算你耍流氓。”
“唉,你早说呀,早这样说我不就放心了?”老头儿装出一副释然的样子,脱下了下身仅存的内裤。
跟年轻女护士开玩笑的患者就是住在我们203病室的包工头老张。刚接触时,觉得他活脱一个“老顽童”,一天到晚没正经的,言语与年龄和身份极不相符,还颇有些“为老不尊”的意味儿。深接触才知道,老张实际是一个极乐观、幽默、豁达的人,只不过这种性格的外面包裹着一层“痞”味儿的外衣。
病房里住进一位三十多岁的年轻人,人刚从手术 2010年12月,我在H市一家武警医院做了ASPPH微创痔疮手术。住院期间,我被安排在医院肛肠科203病室,并由此结识了病室里几位年龄和性格迥异、职业和生活阅历不同、生活态度亦各不相同的病友。
一、麻醉师小何和他的妻子
小何三十三、四岁年纪,皮肤白皙,身材高大、健硕,浓眉、笑面,长了一张典型的‘国’字脸。据小他七岁、性格开朗、外向,在一家公司做财务工作的妻子说,小何是硕士毕业,现在H市的一家专科医院作药剂师工作。
小何虽然是笑面,可我第一次见到他时,却没有在他的脸上见到一丝笑的影子。那时他刚被从手术室推出来,眉头紧锁,眼睛半闭半睁,鼻子中插着氧气管,一脸的痛苦和烦躁。一台ASPPH微创痔疮手术一般二十分钟即可完成,小何的手术却足足做了四十多分钟,手术中还时见医生进进出出。这让一直守候在手术室外的小何的妻子着实有些担心。
听医生说,手术过程中小何突发胸闷,医生担心他的心脏有问题,就请来了心脏科专家会诊。检查后才发现小何的心脏并无大碍,是由于高度紧张所致,就给他打了一针强心剂并插上了氧气管。手术后又让他休息了一会儿,才把他从手术室推出来。
看看躺在病床上的小何,我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一个壮硕如牛的年轻小伙子,不过是个痔疮手术,至于紧张得如此这般吗?我不禁暗自感叹,现在的年轻人呀,真是蜜罐儿里长大的,一丁点儿痛苦也承受不住。
小何手术之后医生紧接着安排我手术。手术完成后,我也被推回了203病房。医生、护士在把我扶上了病床后,就都陆续离开了,室内的病友和几个陪护开始闲聊起来。说话的声音虽然稍有些大,可远没达到病人不能忍受的程度。没想到小何却很烦躁,突然大声喊了句“别说话!”
室内的说话声戛然而止。病友们显然对小何的个人素养和为人态度有些吃惊,但还是表现出极大程度的理解:一位病友替他解释说他是胸闷心烦才会这样。一直对大家笑殷殷的小何的妻子觉得丈夫有些过分,忍不住轻声责备道:“你怎么这样?你是太阳啊,非让别人都围绕着你转?”听到妻子的责备,小何闭上眼睛不作声了。
几天后,小何的状态逐渐好了起来,脸上有了笑容,也开始跟大家有说有笑了。据他自己说,那天他手术时突发胸闷主要是因为连续几天考博复习,每天休息得过晚。还有是因为他是做药剂师工作的,对各种药性都很了解,麻醉师一给他打麻醉药,他立刻就联想到这种药物的毒副作用和会造成的后果,心里也就高度紧张起来。
听到小何的解释,病友们都笑了。一位病友开玩笑说:看来一个人知识懂得太多有时候也并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小何要是什么都不懂,麻醉师给他打麻醉药时他也就不会紧张,更不会自己吓唬自己了。听了这位病友的玩笑,小何不好意思地笑了。
痔疮手术患者术后最难以承受的就是每天排便,那种撕裂般的疼痛没有经历过的人是很难想像的。我们隔壁的205病室有位女患者,每次排便时都疼得像杀猪一样的嚎叫,回病房的路上还大声呻吟不止,病友们在病房里都能听到。走廊里也经常看得到排完便后躬腰翘臀、两腿外叉、步履蹒跚、脸上带着痛苦表情的患者。
人的痛点是不一样的,有的人痛点高,有的人痛点低。小何绝对是那种痛点较低的患者。痔疮手术后排便虽然痛苦,可大多数患者都能强忍着一次排完。小何却不同,一天至少要排两三次。这是因为每次一疼痛他就停止,过一两个小时又不得不去再排。排便后就去做水疗、雾疗和电疗,这样疼痛是减少了一些,可伤口恢复得却很慢,费用也比其他病友们高出许多。好在他有公费医疗,自己只承担一部分。
一天下午,小何打完了吊瓶去病房外散步,妻子在跟病友们聊天时谈起了小何。她说,她和小何每月的收入足够他们自己花销,双方父母家里也都很宽裕,根本不缺钱,可小何平时生活还是很节俭,从不乱花钱,也不让她乱花。
妻子跟小何说要买一件貂皮大衣,小何从心里不愿意,可又怕直说伤了妻子的心,只好硬着头皮跟她一起去了商场。到了商场后,小何跟她耍起了小计谋:不管妻子选中哪种款式,他总能找出这种款式的毛病来,说这种款式不适合妻子。妻子实际早就洞穿了他的“阴谋”,只是自己也嫌貂皮太贵,从心里并没有真的想买。
小何的节俭很快就得到了证实:这天早晨,妻子在外面给他买了一碗皮蛋瘦肉粥,粥很好喝,小何几口就喝了个净光。喝完粥后,小何问妻子粥是在哪儿买的,多少钱一碗,让妻子下次还给他买这种粥喝。
当听妻子说到粥是在肯德基买的,每碗要六元五角时,小何忙对妻子说这粥太贵了,让她以后不要再买。妻子没有听他的,每天早晨仍旧去给他买皮蛋瘦肉粥。小何虽然心疼钱,可妻子是为了他尽快恢复身体,他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二、“老顽童”——包工头老张
肛肠科手术室的门打开了,一位六十左右年纪、长脸、背头、身体的疼痛依然无法掩饰目光中透着的狡黠和笑意的男患者走了进去。主刀医生和麻醉师还没到,一位年轻的女护士先跟了进来。
“把裤子脱掉。”女护士目无表情地轻声说道。
那人环顾了一下手术室,脸上略作出吃惊的表情,开始按护士小姐的要求慢腾腾地脱掉外裤,又脱掉了里面的衬裤,停了下来。
“继续脱。”护士小姐命令道。
“还脱呀,再脱就一丝不挂了。这屋里就咱们两个人,医生和麻醉师还没来,都脱了你还不说我是耍流氓啊!”那人操一口典型的辽宁味坏坏地笑着说。
女护士被他逗乐了,只好对他说:“你不脱,我怎么给你被皮呀!脱吧,不算你耍流氓。”
“唉,你早说呀,早这样说我不就放心了?”老头儿装出一副释然的样子,脱下了下身仅存的内裤。
跟年轻女护士开玩笑的患者就是住在我们203病室的包工头老张。刚接触时,觉得他活脱一个“老顽童”,一天到晚没正经的,言语与年龄和身份极不相符,还颇有些“为老不尊”的意味儿。深接触才知道,老张实际是一个极乐观、幽默、豁达的人,只不过这种性格的外面包裹着一层“痞”味儿的外衣。
病房里住进一位三十多岁的年轻人,人刚从手术室推回来,老张就跟他开起了玩笑:
“小伙子,叫什么名字?”
“我叫张志生。”
“唉呀我说小伙子,起什么名字不好,你非起这么个名字。你这个名字起得可真不怎么样。”
“我的名字怎么了?”小伙子一脸茫然。
“张志生,‘痔‘生,你说你不得痔疮才怪呢!”
“哄”的一声病室里的病友们都笑了,叫张志生的那个年轻人也笑了,只有老张自己却一脸严肃,一点都没笑。
老张看到年轻人身上挂了一个止痛泵,就煞有介事地装出一副关心的样子,“提醒”小伙子说:“你身上挂的那个止痛泵啊,泵里面的药水泵没了可以充,到时候你去找主治医生就行。”
“知道了。谢谢你。”小伙子说。
病友们知道老张是在开玩笑,都忍着没有点破:止痛泵只能在身上挂两至三天,药泵没了医生就会把泵取下收回。小伙子不知就里,还信以为真,对老张满怀感激,怎么也没想到老张会跟他开玩笑,唬弄他。
跟新来的病友开玩笑,对我们这些已经熟悉的病友更是经常借机调侃。闲聊中得知我过去曾经做过校长,就戏称我是××××市委(伪)党校校长,还故意在“市”和“委”中间停顿一下。
某日晚上,老张去护士值班室看住院费花销情况,回来后严肃地问药剂师小何是不是把费用记在了他的帐上。小何一楞,还没反应过来,老张就又接着说他发现他帐面上的费用不对头,小何要是没把自己的费用记在他的帐上,怎么会一天做两三次水疗和电疗?
小何领悟了老张意思,故意顺杆往上爬,说是把费用记在了他的帐上,还求老张千万先别出院,说要不他的水疗和电疗费用没地方记,也没有人能给承担。
第二天早晨医生来查房,听到203病室又是一片说笑声,就对病友们说,还是你们病房里的气氛好,总是有说有笑的,不像隔壁的女病房,一个个愁眉苦脸的。
听到医生的夸奖,老张半是自豪,半是戏谑地说我们病房的人素质高。小何,硕士研究生,专门研究怎么把自己的费用记在别人的帐上;老W,是刚从号里逃出来的、原伪党校校长。小何也帮腔说,还有老张,本市有名的包工头,现在正在致力于开发“大力神“牌水疗仪,以取代医院的水疗设备(老张自己的玩笑语),我们这些人在一起,还能有什么愁事?
老张平时喜欢开玩笑,连自己刚上小学二年级的外孙也不放过。一天傍晚,老张拨通了女儿家的电话,一听接电话的是外孙,老张就绷着脸对外孙说:“小×呀,是你吗?姥爷现在住院费不够了,你看看应该怎么办?”
“我也没办法呀,我现在又没上班,也没挣钱。”外孙回答道。
“你看以前过年姥爷给你的压岁钱不是有两千多块吗,你能不能先拿出来给姥爷救救急?”
外孙犹豫了半天说:“要是姥爷真是住院费不够了我就拿出来。”
“真的是住院费不够了,姥爷怎么会骗你呢?”老张装出一副可怜腔。
“那我明天让爸爸去医院查查再说。”小外孙似乎对老张的“诡计”有所察觉,也跟姥爷玩起了太极。
老张忙挂断了电话,他怕他再说下去连自己都会憋不住笑起来。病房里的病友和陪护们看到老张这样“不正经”,连自己的外孙都戏弄,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别看老张表面上没什么正经事,可他却是一个在社会上活动面很宽、很有能量的人。老张专门承包部队的建筑工程,在一些省市部队师、团级领导中人脉不错。他现在的女婿就是原某部队师政治部主任给介绍的,是那位主任的专职司机;儿子现在也在部队里当志愿兵。
女婿在部队当兵时,跟其他几个师团首长的小车司机一起喝酒,醉得不醒人事被人送了回去。其他几个司机借着酒劲儿开着他的车要去邻市游玩,没想到途中发生了车祸,三死一伤,车也被撞报废了。
部队领导因为这件事要处理老张的女婿退役,没想到老张却找到师首长,利用“空中飞人”,把已经复员的女婿调到本省武警部队来当兵,并安排在H市武警医院给政委当小车司机。现在女婿已经退出现役,在一家公司里做办公室主任。
老张说现在还有好几个部队欠他的工程款,好在欠得都不算太多,都在三五万元之间。他女儿和儿子的房子都是部队用欠他的工程款给顶的。这些年承包工程赚的钱不算太多,可也够花了,对于部队欠他的那些工程款,老张豁达地说能给最好,不给他也不生气,毕竟他自己没有往工程里搭一分钱。
常跟部队打交道,老张对“英雄”有自己的见解。在他看来,所有的英雄都是假的,都是人为编造出来的,都是出于政治宣传的需要。他说他在承包部队工程时就曾遇到过一起英雄造假事件:
某团一位排长擅自外出钓鱼,途经铁路时被一列疾驰的火车撞死。团领导为了避免因死人事故被撤职,编造出排长为救一位老大娘英勇牺牲的英雄事迹上报。英雄就这样诞生了,“被救”的老大娘还被请到部队到处去做报告。
老张毫不隐讳自己的观点,他说雷锋的事迹是为了宣传,雷锋做了好事不留名,却都写在自己的日记里;董存瑞炸碉堡是不得不舍身,否则事后也会被军法处置;邱少云不是被烈火烧死的,极可能是被敌人或自己的炮弹炸死的,否则他就不可能趴在那里一动都不动。
老张的观点虽然有失偏颇,但不可否认,在现实生活中,为了政治宣传需要,英雄造假的事情还是有的,但真正的英雄也大有人在。老张的观点代表了时下一部分人的看法,我们这个时代已经不崇尚什么英雄了,对英雄的崇拜早已经让位于对明星的崇拜,我不知道这应该算是社会的进步,还是社会的倒退和悲哀。
三、心理失衡的货车司机——小王
小王比我早两天入院,是堂弟陪同他一起来的,手术时和入院的前两天也一直都是堂弟在陪护。堂弟年纪轻,粗心,不会照顾人,每天在医院除了吃就是睡,有时候堂哥还没休息,他就响起了鼾声。对此小王颇有微词,可也无可奈何。
感觉身体稍有些好转,小王就把堂弟打发回了家,在住院后面的几天里,小王基本上是自己照顾自己。好在想叫护士、医生床头有按铃,想吃饭医院可以电话订餐,想喝水有病房里的其他陪护顺便帮忙。
小王三十二、三岁年纪,皮肤黑黑的,一看就是常年风吹日晒,从事户外劳动的人。面部因为生过痤疮留有明显的痕迹,看上去显得很粗糙。后来在闲聊中得知,他是货运司机,家里自己养了一台车,平时靠给建筑工地拉沙石赚钱。
别看小王长得黑,皮肤也粗糙,又能吃苦,可一说起话来却让人明显感到他的声音与外表是那样不协调,哼哼唧唧的,还有些公哑嗓,一副典型的娘娘腔调,让人怎么听起来都感觉到不舒服。
听小王自己说,妻子经营着一家服装店,平时工作很忙。也许是妻子太忙了,亦或是妻子不知体贴,根本就没把他的痔疮当什么大病,小王入院和手术时妻子都没有来,住院的前几天也没在病房里露面。
203病室里的病友除小王以外,都有妻子陪护,平时在一旁嘘寒问暖、关心体贴的,这让小王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儿。看到人家的妻子那样无微不至,小王既羡慕又妒忌,有时也免不了会有些心理失衡。
“看看你们,不管是年老的还是年轻的,都有媳妇在跟前陪护。再看看我,媳妇到现在连一面都不着。谁知道她是咋想的呢?唉!”小王时常这样感叹。
每到了这时候,病友们就在一旁开导他,说他媳妇是太忙,是忙着在给他挣钱。听大家这么说,小王的心里才稍许平静了一些。可这种平静是暂时的,只要一看到哪位病友的媳妇对丈夫稍显关切和亲昵,小王就又会万分感慨或唉声叹气。
这天晚上休息前,妻子为我倒了盆热水非逼着我烫脚,说这样可以促进血液循环,有助于创伤恢复。包工头老张和药剂师小何的妻子也倒了热水,让老张和小何烫脚。脚烫完后,几位妻子见丈夫活动不便,都不约而同地帮丈夫洗起脚来。
看到病房里的这种情景,小王禁不住又大发起感慨来:“你看你们一个个的都跟皇上似的,有人给端水、洗脚,还有人给倒洗脚水,也太美了。你说人跟人咋就这么不一样呢?这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怎么,是不是又想媳妇了?”大家调侃小王道。
“唉,想有什么用?想人家也不来。”小王有些低沉地说。
小王终于忍不住了,第二天一早给妻子挂去了电话:“住院都好几天了,你也不过来看看我,对我一点都不关心。”
“一个痔疮小手术,不早已经做完了吗?你又不是自己不能料理自己,我还去看什么看?”电话的另一端,小王的妻子这样说。
“你看人家病房里,哪个人没有媳妇陪呀?不管是岁数大的还是年轻的,人家连脚都给洗,真让人羡慕!”小王对妻子说。
“我不是忙吗?忙着赚钱给你付住院费呀!”妻子半开玩笑地说。
“唉,啥也别说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小王显然不满意妻子的回答,说完后挂断了电话。
也许是妻子察觉到了丈夫的不满,第二天上午还真的带着水果来医院看望小王了。只是妻子是坐弟弟的车来的,弟弟没有上楼,在车里等,不时老给她打电话催,妻子在病房里坐了连五分钟都不到就匆匆下楼走了。
不管怎么说,毕竟妻子来看望自己了,小王的心里感觉到稍微平衡了一些。从这天起,再没听小王抱怨自己的媳妇,也比前几天快乐了许多。
四、忍痛哥、痴迷姐和自顾嫂
病友张志生是比我晚几天住进203病室的,三十四五岁年纪,圆脸、圆圆的眼睛、剃了一个并不时髦、显得有些老土的平头,样子有点憨,说起话来瓮声瓮气的,一看就是一个能吃苦、实实在在的年轻人。而妻子则刚好相反,性格泼辣、外向,做起事来风风火火,一副不惧天不惧地的样子。
夫妻二人平时以建筑装饰为业,旗下有一个四十多人的刮大白队伍,专门从一些建筑承包商手中承包刮大白项目。小张住进了医院,妻子在医院护理他,可每天依然是电话不断:有请示工作的,有汇报情况的,也有督促工期的。
只要有电话铃声响起,病室里就会传出小张妻子那高分贝、语速如机关枪一般的声调。话音总是那么急促,态度总是那样决断、不容置疑。布置任务、协调工作、与承包商争辩甚至口吐脏话,病房里俨然成了她的作战指挥室和唇枪舌剑的战场。看到妻子要把指挥部搬到了病房,小张只好打发妻子白天去工地,夜间再来病房陪护他。
张志生这次住院,患的是痔疮加肛瘘,早在十多天前就已经病情加重。妻子忙,工期紧,他自己又不愿意一个人来住院,就这样忍着剧烈的疼痛,在家里硬挺了十多天。肛瘘发作化脓,疼得他脸上的汗珠豆粒一般大,妻子看他实在难受,这才陪他来医院住院治疗。
手术时,主刀医生和麻醉师都惊叹不已:肛门附近的肠道已经化脓感染,溃烂出洞来,他却能强忍了十多天,一般没有点毅力的人是很难坚持的。病房里的病友们被他超强的忍受力所折服,用时下流行的网络用语戏称他为“忍痛哥”。
203病室各色人等汇聚,有“忍痛哥”,也有“痴迷姐”,只不过“痴迷姐”不是病友而是一位陪护。来武警医院住院的第四天,203病室又住进来一位新病友,没想到这位病友竟然和我是同乡。
这位同乡生得白胖白胖的,酷像是用参了增白剂的面粉蒸成的新出锅的白面馒头。因为远道而来,脸盆、暖瓶、拖鞋、清洗用的喷壶什么都没带,我和妻就慷慨地把自己的这些用品借给他一起用。
这位同乡的妻子一搭眼看上去就不是一个“善主儿”,就是对你笑时脸上的横肉都不会消失。不过毕竟用人家的手短,对我和妻子态度还算好,对医生和护士就没那么客气了。入院的第二天就因为医嘱用药送得不及时跟护士大吵了一架。
总借人家的东西用毕竟不方便,这天上午她约妻子陪她一起去商场购物。没想到在购物的间隙,她竟贸然地问妻子是不是党员,有没有听说过“三退”保平安。妻子没买她的帐,反问她开没开党和政府发放的养老金,虽然弄得她灰溜溜的,可他还依然喋喋不休。
生活中常感受到×××无孔不入,四处散发、张贴传单,在人民币上油印“三退”宣传广告,向个人邮箱中邮寄反动宣传材料,这种面对面的宣传还见得不多。丈夫因病住院,借着陪护的机会还不忘记宣传此种歪理邪说,可见她对×××的痴迷之深。我不得不感叹“痴迷姐”的这份痴迷、虔诚和忘我。
在203病室,我还有幸认识了一位“自顾嫂”陪护。货车司机小王出院后,又有一位病友住了进来。病友来自本省J市,本来在J市住院手术可以享受公费医疗,可他担心J市的医疗水平不高,非要来H市这家武警医院手术。
在H市武警医院手术属自费,后结合在一起的妻子虽然陪他来了,可心里显然不是滋味。平时在家丈夫没病时大多都是丈夫照顾她,很少让她照顾。现在突然需要她来服侍丈夫,她一下还没适应过来。
每天打水、打饭是她的工作,闲着没事就在丈夫的病床上躺着。丈夫让她倒杯水,她都不知道把水晾凉些再端给丈夫;看着丈夫输液,瓶中的药液滴完了她还没有发觉。家住外地,来时没带拖鞋,为了省钱,寒冬腊月她竟然去商场为丈夫买了一双塑料拖鞋。
“痔疮病人最怕脚下凉,大冬天的你怎么给他买了双塑料拖鞋?买双棉拖鞋多好啊,也贵不了几块钱?”妻心直口快地说。
提醒归提醒,说归说,她就是无动于衷。让丈夫穿着塑料拖鞋,棉拖鞋她就是始终没舍得给丈夫买。丈夫心里有些气恼,她不在病房时就跟大家发牢骚:“你们不知道,她哪儿是照顾人的人哪!在家里都是我照顾她了,她什么时候照顾过我?”
没想到她也一肚子委曲,丈夫不在时,她这样对大家说:“人哪,谁顾谁呀!还得自己顾自己。他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我是这耳朵听,那耳朵冒,该吃就吃,该睡就睡。”说着,她就又躺在了丈夫的病床上,不一会还真的睡着了。
好一个“自顾嫂”,她还真够自顾的。丈夫从外面回来了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也许是故意装作不知道。倒像她是个病人,丈夫是来陪护她的!要是遇到一个火气大点的丈夫,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不把肺气炸了才怪呢!
小病房,大社会,病房虽小,却折射出社会和生活的影子。从岗位上退下来以后,因为身体的原因我一直蜗居家中,成了典型的脱离社会的“宅男”。这次住院,让我又有幸又重回了一次社会,得以再次面对一个个鲜活的人物,品味纷纭复杂人性,体验丰富多彩的生活。这样的经历对于我来说是难得的,也应该算是因祸得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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